《右侧》是向京“S”系列作品之一,创作于2015至2016年。按照Jonathan Fineberg(乔纳森·费恩伯格)的说法,这件作品“包含六只右臂,每只都是呈现了富于激情的手势的力作,就像罗丹著名的手的研究,后者也以局部的人像雕塑的先驱著称于世。”从美学范式上看,向京在此试图戏仿的是那些保守主义的“英雄史观”视角下的身体语言,但在形体上,向京又将其世俗化与平庸化。
尽管没有躯干,但所有手势都能因其叙事特性而引发人们对于拥有这些右手的人们所产生的经验联想,这正是这件作品超越于经验之上的地方。手势是一种带有权力色彩的表现语言,例如《圣经》中曾经在隐喻的意义上提到上帝的右手,作为上帝全能与公义的象征,而政治人物往往善用右手的姿态更好地展现自己卡里斯玛的领袖特质。在2003年,隋建国曾创作过一件题名为《衣纹研究——右手》的作品,这件作品以纪念碑式的语言规整地再现了权力的话语形式,以至于观者一看便知这只右手是属于哪位政治家的。
尽管向京承认《右侧》的创作在某种意义上受到了隋建国的启发,但向京并没有简单地采用同样的纪念碑式的语言,相反,六件赤裸的右臂采取了更加身体性的语言,它们更像日常的真人右臂,这种细腻表现方式下透露的,毋宁是一种更具主观色彩与细节的故事化的表述方式:尽管右手象征着权力与力量,但向京的《右侧》试图为观者引入一种感受存在本身的方式,这正是Jonathan Fineberg意义上“表现主义”的含义。
在《右侧》中,六只形态各异的右臂以“S”形的曲线结摆成一排,就像同一只手臂连续运动而自然形成的一道曲线。这种动态的图示如同慢速播放的电影,一帧一帧的动态图示被分解成了一幅一幅连绵照片的叠加,构成有声的言说图示。这种在延绵的动态时间中展现相对静止的每一刻“当下”的尝试,早在《全黑的瞬间》中向京就已经试图实现过,不过在“S”系列中,向京的野心并不仅止于如何从静态的雕塑语言中探讨动态实现的过程:如果说右臂是当下显现的在场者,那么身体则是其中尚未被宣之于口的“不在场的在场者”——《右侧》的表象是人性对于权力本身的欲望,这种欲望又构成了人们生生不息的存在的动力。
——毛竹